日前，武汉本地媒体关注了一家位于古德寺旁边的旧书店“珍知”。这里充满了一家旧书店应有的诸多元素：不起眼的门面、少量的孤本珍藏、热爱阅读实体书的老板全家、一群长期跟随不离不弃的粉丝。最后，这家书店所在的地理位置也很微妙——与之相邻的古德寺，在被网络流量捧红之前，同样是个内涵深邃但小众冷门的去处。

无独有偶，今年6月份，新华社曾关注了武汉的另一家古旧书店“泉之旧书社”。这家书社所在的青龙街是一条繁华热闹的小吃街，书店周边密布着大排档，喧腾鼎沸，“泉之”的存在充满了卓尔不群的奇妙气息。另一方面，与“珍知”相比，“泉之”的书籍搜藏也更接地气，通俗类读物更多。

在这两家近期被主流媒体关注过的旧书店之外，武汉还有不少著名的旧书店。由于武汉市高等教育实力强，旧书店的数量在中部诸省市中位居首位，其中大部分位于武昌。

传统古旧书店接近消亡

在中国，古旧书业历史悠久，历朝历代都有“集万金，搜名作”的佳话。清末民初，随着新式学校的建立和图书馆的兴起，传统古籍纷纷流入市场，促进了民国初期古旧书业的繁荣。

好景不长，受新文化运动和现代印刷业兴起的冲击，古旧书的行情一落千丈，民国以来，不仅“宋、元、明”版本的古籍越来越少，连清代版本也成为紧俏之书。

据《人民日报》在2002年的统计，建国前专营古旧图书的旧书店，北京有近400家，上海130家，广州120家，天津有74家，但在本世纪初各个城市基本均滑落到个位数，严格意义上的“古籍+旧书”的古旧书店，本世纪初全国仅剩30余家。

传统的古旧书店中，近数十年的“旧书”和百年以上的“古籍”是两个不同的业务领域。其中古籍相关的技术含量极高，业务员需要通晓承上启下的书籍印刷历史，诸如刻版艺术、纸张、墨色、文风等专业知识。新世纪以来，古旧书刊业务随着时间而日渐流失，且普遍后继乏人。1992年，武汉古籍书店曾派员到北京中国书店学习古籍版本知识，但经过培训的这些业务骨干之后大部分并没有从事专业的古籍鉴定工作。

时至今日，随着“古籍鉴定”这个行当的萎靡，今日全国绝大多数旧书店，包括本文开头提到的两家，基本上只能收购、出售近几十年的旧书。古籍的收购与鉴定，基本上仅存于专业学术圈和图书馆领域。从这个角度来说，传统的“古旧书店”已经接近消亡。

武汉古旧书店的余晖

武汉是全国乃至全世界大学生最多的城市之一。在武汉，古旧书店的发展有着得天独厚的文化土壤。

眼下，武汉的大部分古旧书店位于长江以南的高校集中区，带有服务学术界的优良传统。这其中比较著名的包括武大附近的“集成古旧书社”、“博文旧书店”，华中师范大学附近的“邗江古籍书店”，华中科技大学附近的“喻园旧书店”等。湖北省图书馆附近有“古宙”等旧书店。

而在汉口，发达的商业传统下也曾催生出一些较具影响的旧书店。如泰宁街市场中，就曾有数十个摊位从事旧书、连环画的交易，一度曾是武汉最大的旧书市场。在长堤街上，也曾有过数十家旧书摊。此外，在崇仁路的武汉收藏品市场中，旧书也一度成为藏品的一种，有专门的摊位经营。

除此之外，还有一类“旧书店”为新时代所特有，即以卖旧教材、旧教辅为主的旧书店，每个大学附近都有不下四五家。由于专业性太强，不被视为一般意义上的“旧书店”。

在武汉，比较有档次的古旧书店，除了收藏古旧书籍外，还会收藏一些古玩、近代文物在其中，比如集成古旧书社、红楼古旧书店等，均收集了上百枚（册）建国以来的徽章、语录、袖章等藏品，见证了建国之后各时期所发生的重大事件。

武汉诸多现存的古旧书店中，要挑一家作为代表，毫无疑问是武汉大学门口的“集成古旧书社”。早在2017年，这里就曾引发过人民日报的关注。

武汉大学门口的集成古旧书社藏书十万余册，1988年开业，在武汉可谓是旧书店圈中的长老，到今天已陪伴武大学子33年。店子门口放着几盆青葱的盆栽，店子里随处可见画像和石器摆设，书籍按专业分门别类的摆着，井井有条，墙壁上还挂着一幅《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墨香处处萦绕进人的心头。书社吴老板总是将结账的桌子擦得铮亮，仔细扫去落在书上的灰尘，如在守护一方净土，“我这里很多书，市场上是找不到的，都是爱藏书的书友们倾囊相赠”。

时至今日，集成古旧书社已经成为武汉市的网红打卡地之一，每逢节假日，都有不少游客来到书店门口打卡。

最终只有顶流存活

尽管目前来看，古旧书店，或者更低端一点的“旧书店”还颇具生机，但是如果将目光放得长远些，我们当下所见的，则已是这个行业的落日余辉。

今日的旧书店能存活，原因在于依然有大量习惯于实体书阅读的消费者。时光荏苒，这一批人（或者阅读实体书的习惯）彻底湮灭，又还需要多少年呢？30年？50年？即便以百年计，与古旧书业在过往千年间的辉煌繁盛相比，也是短暂。

2014年，武汉市文化局曾出台《武汉市实体书店扶持暂行办法》，并于年底对符合条件的39家实体书店进行奖励和补助。2015年3月，武汉市文化局又起草了《武汉市实体书店资金管理办法》，进一步推动对实体书店的资金扶持。

眼下，不仅武汉，全世界的实体书店都面临“如何存活”的问题。作为实体书店支流的古旧书店，未来必定只有极少数最具流量和观赏性的书店，靠着保持实体阅读习惯的小众群体支持而存活，在文化领域聊备一格。

今天的古旧书店，在夕色中仍有其别致的美丽。而我们也不妨在告别的路途中，给它们多一份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