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考古界有了一个极为惊人的发现,一处被梨树根所包裹的地下世界终于露出了真容,这里也是一个有着色彩斑斓的北朝墓葬;当考古人员刚刚发现这里时,树根、野草也不可避免地侵入了一部分壁画,现代生活的气息与沉睡的世界在这里有了微妙的连接。
而发掘的过程中,也出现了一些诡异的故事,一千四百年一晃而过,墓中的灵魂又在何方?
探秘北齐徐显秀之墓
2000年12月1日,一通电话突然打破了平静,接电话的是一位考古专家,而打来电话的则是太原市文物考古所的李非所长。
来电者的语气十分着急,三言两语之间,接到电话的常一名便搞清楚了情况:太原郊区王家峰村东边的“王墓”遭到了盗窃,需要赶紧前去调查。
这个王家峰所在的位置并不简单,过去,这里的地名曾为晋阳。
晋阳是北齐的西部重镇,无论是政治还是军事上都有着很高的地位,北齐在位的六个皇帝中,有四个都是在晋阳继位的,还有两人在晋阳驾崩,众多皇亲国戚以及地位显赫的大臣都在此处聚集过,也为这里留下了灿烂的文化。
一些达官显贵去世后,也受到影响葬在此地,因此这里的北齐时代墓葬风格与邺城墓葬是很接近的。
电话中的内容强调“王墓”被盗,更是令所有人心头一紧,可能很多奇珍异宝已经不翼而飞,为了调查清楚具体情况,一行考古队员也迅速出动查看情况。
现如今的“晋阳”已然没有了过去的繁华,王家峰所在地为田原东南,此处四季干旱少雨,村里也只有两千多人,梨园还是村里的主要产业。
出于水土的原因,这里出产的酥梨很甜,也在太原极为出名,若是没有这处被盗的墓葬,很多人提到王家峰时,甜甜的梨肉在脑海中占据的比例反而要更高一些。
而那座被盗的古墓,位置就在梨园的东侧。
在当地工作人员的带领下,常一民一行人赶到了墓葬所在地,这位经验丰富的考古队员一眼就发现了情况:一座高约4米的封土丘,周围还有一些盗墓者留下的探眼痕迹,在封土堆的西北角,还有一处直径约为60厘米的竖直盗洞。
大家都深感吃惊,因为留下这处盗洞绝非常见工具所致,估计是爆破形成的。
盗洞口的周围还散落着一些报纸屑、手套、砖块等,能用到如此大的阵仗,足以见得这伙歹徒的猖狂。
考古队员问一边寻找下盗洞的工具,另一边则向附近的村民打听情况。
原来,此处封土堆在当地被称为“王墓堆”,这也只是当地百姓的叫法,考古人员也清楚,这里过去是晋王陵墓的主要埋葬区,附近就发现过端王、简王的陵墓,带着这些疑问,常一民等人也下了盗洞。
这处盗洞还是非常狭窄的,只能容许一个人通过,洞口也呈30度左右的斜坡,待到常一民下去大概30米的位置,就已经看到了一个直径约为30厘米的洞口。
就在手电筒照入洞口的那一瞬间,眼前的一幕彻底让他吓了一跳,那是各种“人影”。
定睛一看,各种色彩斑斓、鲜艳如新的人物形象出现在他的视野当中,那种感觉就像置身于一处画廊当中,所有壁画的保存都相当完好,显然,那些盗墓分子根本没有办法带走这些壁画。
可就在常一民看得入迷时,手电筒突然不亮了,四周陷入了一片漆黑,更是多了一分诡异的气息。
经过检查,常一民发现是手电筒电池出现了故障,他早有准备,马上就换上了另一块电池,可没过多久,另一块电池也不亮了,无奈之下,他只能带着遗憾离开了盗洞,并回去和周所长交换了意见。
经验丰富的考古队员们经过商议,都认为此处是个非常重要的墓穴,里面的壁画文物也是弥足珍贵的,根据现场拍摄的照片,外面的专家也分析出壁画的朝代大约是北朝晚期。
太原市的领导也很快了解了情况,副市长霍润德立即表示:“要尽一切力量保护好这些壁画,必要的情况下要进行保护性挖掘,市政府也会在经费上提供支持。”
待到当月9日,国家文物局与山西省文物局都了解到了相关情况,省、市共同成立起了壁画墓发掘队,常一民作为领队,队员有陈庆轩、李建生等人,大家的目的,也是抢救性发掘。
几天后,大家也做好了外围准备工作,基本确定了天井与墓道所在的位置,所有人的心里都十分激动,若是能够发现更多壁画,那么意义同样是十分重大的。
不过,由于事关重大,大家决定慢慢来处理这件事,决不能因一时失误损坏了文物,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到了来年开春,发掘的条件愈发成熟,常一民站在“王墓”的上方向下看去,脑中也想到了很多事情,他当然希望若是墓道之中出现壁画就更好不过了,此前太原南郊娄睿墓的墓道中就有壁画的出现,这两地相距不远,说不定真的会有奇迹的发生。
2001年4月23日,在大家细致的探索之下,发现了墓道西侧壁垒处有被破坏的现象,经过了清理,大家也发现了墓壁中有彩绘的痕迹,这就说明其中说不定真的有壁画的存在。
没想到,在发掘工作还没有完全开始的时候,原本干燥的天空突然下起了小雨,填土层也渐渐脱落了下来,露出了壁画的样貌。
这则偶然的发现也让所有人都十分激动,可不久之后,大家却又失落了起来:原来,壁画的保存情况十分差,制作过程也只是在墓壁上粉刷了一层白灰水,随后再直接彩绘,这种方式能够让壁画在当年熠熠生辉,可却经不起时间的考验。
大家的重点工作也集中在壁画的保护之上,在郑军先生的主持下,新的保护方案也被确立起来:壁画层保持原位不动,将背后的土壁剔除,用可逆的现代材料来替换。
为了使得文物保护能够达到最好的效果,在保护期间,专家们对墓壁进行了数十次的理化实验,还选择了当时最好的材料、配方以及工艺,充分达到了各项预期指标。
原本以为会很快的工作,前前后后共进行了两年左右的时间,墓道部分的挖掘工作才最终完成,经过大家的不懈努力,下壁部分得以保存,壁画上描绘的是一支由四神兽引导的仪仗队,绘画过程中可谓一气呵成。
当然,这其中也有遗憾:墓道的上壁由于长期被昆虫腐蚀、破坏,现在大多已经看不清了。
尘封千年的历史
2001年9月25日,考古终于来到了墓室发掘工作这一步,所有人的心里更是难掩激动。
过去有无数次的时光中,大家就站在这里商讨墓室当中究竟还有多少秘密,可到了这一天,所有人都距离真相更加接近了。
整个考古工地都洋溢着紧张、兴奋的气氛,随着最后的填土被运送出来,墓室内的两扇石门已经能看到了,又是十天过去,终于开始了墓室内部的清理工作,由于墓室比较大,这项工作同样要耗费很长的时间。
经过测量,发现此处墓穴面积已经超过了当年的娄睿墓,这就代表着墓主在历史上的地位更为重要。
10月15日,神秘的墓主终于“显出原形”,根据墓志铭当中的信息,墓主人名为徐显秀,是恒州忠义郡人,曾在北魏的边镇担任高级官员。
这个徐显秀曾在历史上度过了一阵戎马倥偬的时光,他出生的时代军阀四起,自幼也有着一个江湖豪情之梦。
在投身军营之后,他也骁勇善战,屡屡立下战功,东魏时代,他是高欢的亲信将领,也是赫赫有名的“金门郡开国公”。
待到北齐时代,徐显秀也同样受到过重用,这也就解释了在他去世后,为何会有那些关于战场的壁画。
奇怪的是,徐显秀明明是河北人,为什么要将墓葬选择在太原,这其实还是和过去的那段历史有关。
公元439年,拓跋鲜卑入主中原并统一北方,很长一段时间内北方都没有什么战事发生,边境地带也迎来了长达100年的安定局面,正是由于长期的稳定,经济也得到了一定的发展。
北魏末年,高欢以独到的战略眼光选择了晋阳作为“根据地”,并开始苦心经营此处,所谓“霸业所在,王命是基”,这一时期,晋阳则成为了少数民族相对集中的地区,也是国内经济贸易的集散地。
如此独特的地位,那些能人大臣也纷纷来到了此处,其中就包括了娄睿、徐显秀这些人,他们的墓地也在此处发现。
最初,大家感到惊奇,也是因为他们留下的这些文物古迹与想象中不同。
因为这些高官大多都来自于漠北草原一带的游牧民族,民风十分彪悍,不了解艺术的珍贵性;在以武力征服了大面积地区后,他们也渐渐开始学习汉人的文化,也将目光聚焦在艺术方面,这才有了墓葬壁画的出现。
徐显秀距今已经有1400多年的历史了,也是中国北齐时代保存较为完整的一处大型墓葬,成为了全国重点的文物保护单位。
其中,壁画的保存是极为完整的,色彩斑斓如新,墓中的彩绘壁画大约有330平方米,包括了墓道两侧的仪仗出行队列、出行车马场面、墓主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场景,这些都代表着当时壁画的最高水平,也对研究“北齐达官显贵”的奢华生活密切相关。
此外,从徐显秀墓壁画中还鞥呢感受到北方游牧民族所带来的天竺佛教文化、波斯萨珊文化等一系列外来文化气息,佐证了一些文献上的记载,如“北齐有胡服”之类,徐显秀墓中的种种迹象,也说明了当时的社会对于西域文化的广泛推崇。
一般认为,基于徐显秀的历史地位,也有大量的宫廷画师参与了壁画的创作,造就了一种“题材统一化、布局长卷化、叙事层次化”的固定模式,郑岩先生将这种模式称呼为“邺城模式”,徐显秀的壁画简洁生动,营造出一种非常直接的现场表达,体现了北齐“简易标美”的画风。
正如郑岩先生指出:北齐时期是汉代之后,中国墓葬壁画的第二个繁荣时期,代表着“汉唐之间墓葬彩绘壁画发展的最高水平”,可以说,徐显秀的墓葬完全具备这样的特点。
不难想象,在画师完成了如此著作之后,他们也会被这行云流水的色彩点动着内心,这也极有可能是一次前所未有的创作,为了纪念杰作的诞生,他们也在墓中留下了调和朱砂色的陶瓷碗,以代表壁画出自人手,当然,若是被当年的达官显贵发现,这也是极为危险的。
依托于“2002年度十大考古新发现”,徐显秀墓也建设起了全国首座遗址类壁画艺术专题博物馆,项目占地超过两万平米,在2022年10月全面竣工,也于2023年开始向公众开放。
在新技术的加持下,大家在感受的过程中更能如临其境。
站在封土堆的旁边,戴上VR眼镜,那种富丽堂皇依旧清晰可见,200多个彩绘人物以及牛马、神兽更是熠熠生辉,将1400多年前北齐勋贵的奢华场景放置在眼前。
博物馆馆长王江也向记者介绍说:“原址保护工作做得好,那么观众的体验感也会增强,要让大家从这种沉浸式体验中感受到文物的无穷魅力。”
通过“北齐”所展现出的盛世,也同样再现了“锦绣太原城”的北齐风华,让所有人通过此次展览充分感受到文物的保护利用成果,了解太原历史上鼎盛时期的社会人文状况。